短篇故事：失控的婚外情
1
中秋节前一天，我开车载着妻子许又晴和女儿月月，踏上了回家的路。
这是一段计划已久的团聚。
父母打电话催了很久了，老两口天天盼着见自己的小孙女呢。
那天天气很好，正值秋高气爽的金秋时节，走上215高速路段时，出人意料地路上也没有多少车辆。
我开着车，带着家人一路风驰电掣着。通过后视镜，我能看到，后座上的妻子正搂着女儿，陪她一起看着一本漫画书。
我打开车载电台，想起了自己的心事，这一次回家，对我来说，其实也算是一次短暂的逃避。
我和许又晴结婚十年了，渐渐感觉到了婚姻家庭像是一座牢笼。人到中年，我遇到了许多中年男人通常都会面对的难题，我希望借着这次回老家探望父母的机会，抽离眼下的生活，去仔细审视一下，我目前的困境。
我一边不时扫一眼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，一边打量一眼后座上正其乐融融的家人。
在一片惬意中，突然，一阵尖锐的金属摩擦声打破了车内的宁静。
“怎么回事？”许又晴抬起头来，脸上露出一副漫不经心的紧张感。
我瞅了仪表中控台，再看了一眼后视镜里，坐在后座上的妻子和女儿。
额头有细密的汗珠突然就冒了出来。
“车辆报刹车故障了……我再试一试。”我轻轻踩下了刹车踏板。
仪表台上，105码的车速丝毫不见往下掉。
“可以停下来吗？”妻子将月月搂在了怀里，车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似的。
我再次重重踩了一脚刹车，可刹车踏板轻飘飘的，仿佛根本没有着力点。
我再瞅了一眼仪表台，现在车速110码，还在慢慢往上涨。
眼前是一段长距离的下坡路，我再看一眼导航，二十公里外车辆就要进入一片隧道群。
以这样的速度冲进隧道群，我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。
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，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。
“老婆，抱好月月，快打电话报警求助！”
说这话时，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带一丝颤抖。 因为我知道，现在我们全家人的性命都握在了我的手中。
许又晴迅速拨打了高速交警的紧急电话，她几乎带着哭腔说出了我们的车辆刹车失灵了。
“我们没有刹车了啊……我们会死吗？我们会死吗？”许又晴对着电话只知道歇斯底里地哀嚎。
“没事的，没事的……”我急忙安慰着妻子。“亲爱的，把免提打开，让我和警察说！”我几乎是大吼着喊道。
可能是我的吼声吓到了女儿，两岁半的月月跟着妻子嚎啕大哭起来，我们的车里一时间乱做了一团。
我终于和警察通上了话，通报了我现在的车辆状况，可警察也无能为力。唯一的好消息是在进入前方隧道群之前，有一处紧急避险车道。
“保持通话，注意安全驾驶……我们会紧急封锁该处路段的交通车辆，希望你能平安抵达前方的避险车道。”电话里高速交警的声音让我紧张的心渐渐平静下来。
我紧紧抓住方向盘，只要我能安全抵达那处避险车道 ，那么我们一家人就有活下来的希望。
2
许又晴也终于渐渐冷静了下来，她一边手忙脚乱安慰着被吓哭了的女儿，一边紧张地拿着手机，替我看着前方的路。
真的是不幸中的万幸，眼前这一段高速是今年五一前后才开通的新道路，路上车辆真的很稀少。
“前面有辆货车啊……”许又晴指着前方视野里出现的一辆车喊了一声。
我也被吓了一跳，空旷的路面上，视野尽头出现了一辆箱式小货车。那辆车的速度并不快，却行驶在快车道上。
我飞快打开双闪灯，疯狂按起了喇叭。
小货车眼见着离开了快车道，但当我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时，那辆货车又很诡异地左转进入了快车道。
我一边按着喇叭，一边疯狂打起了远光提示他，希望那辆货车能够让出快车道。
可那辆货车依旧不急不慢地行驶在快车道上。
我嘴里愤怒地骂了一声，没有刹车，我只能转动方向盘，驶离快车道，以避免追尾那辆货车。
当我超过那辆货车时，我扭头看了一眼货车司机。
货车司机的愤怒面孔透过车窗清晰可见，他似乎在大声咒骂着什么。我想可能是因为我按喇叭，打远光让他觉得我的行为冒犯了他吧。
真是什么样的奇葩都有，自己跑的慢，还不允许别人超车了？
可我刹车失灵了啊，面对这样一个有着路怒症倾向的司机，我也只能敬而远之。
超过了那辆货车，我并没有过多去理会，现在我必须将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前方的道路上。
可当我想要再次并入快车道时，我从后视镜里看到，刚刚被我超过去的那辆货车又飞快地追了上来。
货车司机恶狠狠地盯着我，擦肩而过的瞬间，我又看到了那张写满了愤怒和挑衅的脸。
“他疯了吗？！”
许又晴也看到了刚刚被我们超过的货车又追了上来。因为眼前是一段下坡路段的缘故，那辆箱式货车毫不费力地再一次超过了我。
货车超过我后，他连转向灯都没打，几乎是擦着我的车头并入了慢车道，随后他就亮起了一连串的刹车灯。
我大声咒骂着，本能地右打方向盘，转入了应急车道，但这一次的追尾事故终究是没能完全避开，我们的车头擦着那辆货车的车尾直接撞出了一溜的火花。
我看着前方的货车继续又向着右侧变道而来，我不得不硬着头皮轻轻踩下了油门，再一次提起了车速。
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被他挤上护栏吧？
我飞快地再次脱离了那辆货车的纠缠，看一眼仪表台，刚刚的追尾，加上撞上护栏的摩擦，让我的车速已经降到了90码，我知道，这时踩油门就像是在饮鸩止渴，好在前方的避险车道只有有十一公里了。
我们的车再一次超过了那辆货车。
许又晴飞快打开了车窗，对着货车司机大喊着：“司机大哥，我们刹车失灵了……对不起啊！”
许又晴的声音里带着哭腔。
可我知道，车窗一开，巨大的风噪声充斥着我的耳膜，许又晴的喊话，那个货车司机根本不可能听见。
再次超过了那辆货车，我以为这样就算完了，可随即我就绝望地发现那辆货车又追了上来。
他想干什么？他疯了吗？非要置我们一家人与死地？
3
在我的咒骂声中，那辆货车再次超过了我，再次并入了我前方车道。
他的刹车灯又亮了起来，我仿佛看见了死神在向我招手。
许又晴手里拿着的电话还没有挂断，手机通话里，高速交警指挥中心那边也乱做了一团。
一个警察飞快喊道：“你保持好车辆方向，这段道路已经为你封闭……和你纠缠的那辆货车，你能看见他的车牌号吗？我们可以通过车辆信息，尽快联系到货车司机。”
我瞄了一眼，飞快地报出了货车车牌号。高速交警那边也紧锣密鼓查到了司机的电话号码，现在正在和他联系。
我心里升起了一丝希望，可不知道交警那边联系的情况怎么样。那辆货车又跑到了我的前方，再一次亮起了刹车灯。
“坐好了，抱好女儿！”
对着许又晴喊了一声，随即我的车辆就狠狠撞上了前方的货车。
在巨大的撞击声中，我明显看见我的车头已经严重变形，保险杠碎片纸糊的一样四处飞舞着。
前方货车顶着我滑行了一段距离，我的车速也眼看着掉了下来。
90
85
70……
在一片火光四溅中，我的一颗心又慢慢回到了胸腔。
前方避险车道还有7公里，我似乎看到了生还的希望。
可那辆货车突然加速离开了。
正在我疑惑之际，迎面飞来了一桶泡好的方便面。
那桶泡面在空中翻滚着，避无可避地砸在了我的挡风玻璃上。汤汁四溅中，我的前方玻璃上立刻变得一片模糊。
我不得不用雨刷器拼命清理起了挡风玻璃。就在这时，货车司机又扔出了一瓶矿泉水，瓶子直接砸在了我的挡风玻璃上，玻璃应声而碎，一片玻璃裂纹中，我再也看不见前方的路况。
“啊！”许又晴紧紧抱住女儿，她的尖叫声在车内回荡，女儿也哭了起来，她的哭声让我一时间心如刀割。
我知道，我必须尽快结束这场噩梦。
我双手紧握着方向盘，汗水顺着额头滑落，滴在了握紧的手上。透过玻璃裂纹的缝隙，我的视线紧紧锁定在前方不断变换车道的货车上，那辆货车就像一头狂暴的野兽，试图将我和我的家人吞噬。
“李明，我们该怎么办？”许又晴的声音带着颤抖的哭音，她紧紧抱着女儿，试图用自己的身体为女儿提供一丝安全感。
我满嘴苦涩，无法回答。
我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如何控制住车辆上，现在是七十码的车速，如果我能再追尾一次那辆货车，或许我就能让车速再降低一点，只有车速越低，我们一家人才越安全。
前方货车的刹车灯果然又亮了起来，我的心跳的像是擂鼓一般，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提醒我，我的命，妻子和女儿的命，都悬于前方货车司机的一念之间。
“爸爸，我怕……”月月的哭腔让我心痛。
“乖啊！月月，老婆，抓稳了！”我大喊一声，紧紧握住方向盘，对着前方货车撞去。
在撞击到来的一瞬间，前方的货车突然甩尾了。
我的车头撞上了货车车尾的侧面，一片汽车零件的散落中，我绝望地发现我终于失去了对车辆的控制。
我的车头偏向了右侧护栏，在车身撞上护栏后，我们的车子终于发生了侧翻。
在一连串的翻滚中，时间在那一刻仿佛停止了似的，我的眼角瞥见了后视镜中妻子和女儿的身影。
我的头撞上了车顶棚，眼前一阵阵发黑，胸口也传来一阵刺骨的痛。我的意识开始模糊，我感到自己的身体被安全带紧紧束缚着，耳边是妻子的哭声，却没有女儿的声音。
我努力咬了一口舌尖，一股血腥味让我瞬间清醒了过来。
我努力睁开眼睛，这才发现，我们的车辆彻底翻了过来，我头下脚上着，双腿卡在了方向盘下面。
一阵剧烈的翻滚后，在刺耳的摩擦声中，我们的车辆终于停了下来。
我艰难地转过头，向后座看去。
“老婆，你没事吧！”
许又晴满脸茫然，一缕血迹从她的脸庞流下，很快流成了一条小河，我还看见一块玻璃碎片深深插在了她的肩膀上。
随着我的大声呼喊，许又晴的眼神渐渐有了焦点，她急忙艰难地在后座上查看起了护在她怀里的女儿。
月月一张煞白的小脸上，一双惊恐的大眼珠从妻子怀里怯生生地看着我。
我见到女儿瘪起嘴，终于哭出了声音，我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。
4
我挣扎着，想要摆脱安全带的束缚，可双手仿佛失去了知觉一样。
车头处窜起了一股小火苗，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汽油的味道和刺鼻的塑料件烧焦的味道。
我终于放弃了挣扎，大声喊着许又晴。“老婆，快带着女儿下车啊。”
“车门变形了，我打不开！许又晴拼命推着车门，可却于事无补。她又撞起了车窗，可她蜷缩着的身体倒卧在后车座的缝隙里，没有外力的帮助，她根本无法从车里逃离。
我的一颗心又揪了起来。
车窗外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，一个男人走了过来，在我这一侧的车窗边蹲了下来。
他正是那个可恶的货车司机。
男人戏谑地看着我，他从兜里掏出一支烟来，点了起来，仿佛在欣赏着我的绝望。
“求求你，救救我们，我们车上还有个孩子！”
男人吐了一个烟圈，掏出手机，对着我打开手机开始了录像。
他一边录着，一边撇嘴道：“你不是很能跑吗？恶意超车、别车，撞了车后，还想肇事逃逸是吧……”
看着眼前幸灾乐祸的男人，我真恨不能扑上去咬下他一口肉来。明明一切都是他先恶意别车引起的这一连串的事故，现在他还想倒打一耙，用手机录像，将责任都嫁祸到我身上。
可我知道，现在我的妻子和女儿还没有真正脱离险境，侧翻的车辆随时都有可能燃起大火。
“大哥，我真不是故意的，我的刹车失灵了……求求你了，救救我的妻子和女儿吧。”
男人一边继续录着像，一边笑道：“你这样的人渣我是见多了，显你开车技术好是吧？一路上就你跑的快是吧？出了事，就说刹车失灵了，骗鬼去吧。”
“我说的都是真的，我们一家人都在车上，我女儿还不到三岁，我怎么可能拿一家人的性命开玩笑……”
“呸！就你这样的人渣，早死早超生。”男人收起了手机，恶狠狠道：“一看你就不是什么好东西，你们一家人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，最好你们一家人都死的整整齐齐。”
许又晴也在车里哀求起来。“我老公说的都是真的，我们还报了警，不信你可以看看我的手机。”
说到手机，许又晴急忙四下找了起来。可刚才翻车时，她的手机早不知道摔去了哪里。
听到许又晴说已经报了警，男人脸色一阵阵阴晴不定，但他终究还是对我吐了口口水。“呸！不就是一场车祸吗？你们恶意在先，我还怕报警了？”
男人说完，然后我就看见，他离开了几步，也在路边打起了报警电话。
男人电话还没挂，远处就传来了警车警笛声。
其实在我们发现刹车失灵报警的那一刻，警察就开始了行动。
从发现刹车失灵到现在也才不过过去了短短十分钟，可这十分钟又是这么的漫长，听到越来越近的警笛声，我悬着的心终于落进了胸膛。
许又晴满脸血泪交加着，她挣扎着抓住了我的手。“老公，我们有救了啊！警察来了，你坚持住！”
看着妻子悲喜交加的脸庞，嗓子眼里一股血腥味再也忍不住，我眼前一黑，昏迷了过去。
5
我再醒来时已经是七天之后。
挣开眼睛的第一眼，我就看见许又晴和女儿都围在我身边。
“老婆……”我艰难地想笑一笑 ，却扯动了脸颊上的一道伤口，传来一阵火辣辣地疼。
许又晴拉着我的手轻轻拍了拍。
“老公你断了三根肋骨，还差点刺穿了心脏……”
我看着许又晴脸颊被玻璃碎片划出的一道伤疤，就有些莫名的心痛。她是一个那么爱美的女人，这疤还能去掉吗？
许又晴觉察到了我的视线，她轻轻抚摸着脸颊。“不要紧的，老公 ，警察想找你了解点情况呢……”
许又晴一边说着，一边又小心翼翼地转过头看看。
我这才发现，病床另一边正站在两名警察。
“不是交通事故吗？”我疑惑地问着。“那个货车司机呢？”
一名中年警察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，他先掏出证件让我看了一眼。
“刑警？”
“对，我是市刑警队长王强。”
警察收起证件，皱着眉头道：“原本交警队也以为你们这次就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，可在事故调查中，他们发现你的车辆刹车失灵是因为有人事先破坏了你的车辆刹车线。”
“已经确认是人为破坏吗？”我心里打着鼓。
“我们请了这方面的专家来，确认是人为破坏……但最让人奇怪的是那天的那个货车司机的行为，初时我们都以为他只是一个路怒症，开车人品不好，按说他的行为也构成危险驾驶罪了。那天车祸刚刚发生时，高速交警也试图和他做电话沟通，可他始终不接电话，我们就怀疑那个司机有问题。”
“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？我不认识他啊。”
“我们怀疑那个司机是对你有预谋的谋杀？具体原因，应该是要问你的吧？”王强双手抱着胸膛，意味深长地审视着我。
“我怎么知道？我根本不认识他啊！”
王强嘴角扯了扯，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笑。“我们怀疑那个货车司机后，就对他的所有信息都做了一翻调查，调查中发现，就在事故发生前一天，那个司机的账户上突然转进去了五十万块钱。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
“意思就是有人买凶杀人！”
谁会出五十万买我的命呢？
一个女人的影子在我脑海里突然就浮现了出来，我再回头看看病床另一边的妻子和女儿，突然就觉得无颜面对她们母女俩。
“希望你能配合我们警察的调查……那个货车司机也承认了，有人出钱雇他制造的这起车祸事故，只是他和雇主只是电话联系过几次，转钱的账号也查不出来雇主的具体信息，他只知道那是个女人。”
顾晓梦的倩影浮现在了我眼前。
顾晓梦是我的情人，她苦苦等了我八年，我不知道要不要和许又晴离婚后娶她。在我的犹犹豫豫中，我选择了逃避。这次回家前几天，顾晓梦给我打过无数次电话，可我都没有接。正是这一次不告而别的回家之旅，却让顾晓梦彻底对我失去了耐心。
和警察交代了我和顾晓梦的婚外情之后，又过了两天，我在医院病床上，知道了顾晓梦已经锒铛入狱的消息。也是在顾晓梦被警察控制起来的那一天，我收到了许又晴的离婚协议书。
许又晴带着女儿永远离开了我。
看着窗外又升起的月光，我的心中充满了悔恨和自责。我知道，天上的月亮可以再圆，可我的人生将永远充满了缺憾。
（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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